卜洋 | 公费恋爱 08

Zaenlande:

预警如常。 


 


08 “那就等拆散不了的时候”




他们有时会嘀嘀咕咕地一起回想以前的日子,大多数都记得很清晰,只有从韩国回来的那天让人怀疑存在的真假,并反复确认记忆共同点。


画面感在褪色的新鲜里总是无限重叠,“当时怎么挨过去的?”,谁能想象那个噩梦一样的初秋清晨,四个顶着亚洲最流行时尚尖端发型的男孩儿迫不得已地从出租车上连滚带爬下来,又饿又困地拖着大行李箱,在回家的路上吭哧吭哧步行了十公里,计步器数目爆表,日均体能消耗瞬间达了标。


 


“那肯定怪公司买的那个飞机票……”卜凡凡义愤填膺。


 


他们公司是众所周知的穷,当然卜凡固执地认为那应该叫众所周知的抠,不管怎么样吧,几个未来大势偶像男团的成员在凌晨两点的首尔机场半死不活排队的时候还觉得难以置信,把机票时间翻来覆去地看,确认登机时间“两点半”。


“钱都给你们做发型了呀!”老板在微信里理直气壮,“这个时间的机票便宜。而且多好,睡一觉就到了!都不用倒时差!”


岳明辉目瞪口呆地想你是不是欺负我没文化,敢问首尔到北京有什么时差可倒。


结果他仨弟弟还在旁边一脸被说服地点头,“好吧。”


岳明辉:???


 


……“而且还得怪洋洋。”队长无声叹息。


 


——“所以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从韩国回程的飞机上,木子洋硬是把队长的眼罩扯下来,不由分说地跟他讲,“以后人前人后我都多带带小弟,凡子交给你。”


直打哈欠的岳明辉瞄一眼后座两个歪七扭八流口水的弟弟,“这算什么方案,这比我提的那个好哪儿了你告诉我。”


“你提的那个,你还好意思呢岳明辉,”木子洋一个白眼要翻到天上去,“还什么自然流露,你没看博文录的那段儿,凡子……”他压低声音,“…亲我那下,你怎么不说我俩直接出柜呢?”


迷迷瞪瞪的队长困得直往座椅下面滑,“那小弟还亲你呢。”


木子洋食指对着他点点点点,“那你还说我俩带坏他呢!岳明辉没看出来你两面三刀啊岳明辉……”


“哎哎哎,不是,我跟你说——”队长晃着头开始碎碎念,你这没有科学依据你知道吗,连个对照组都不设定怎么算实验,不实验怎么看结果,没结果怎么做决定……木子洋抱着臂赶紧把这个开了头的文献综述截断,“老岳,我这么说,你不赞同我也没用。我就较上这个劲了。”


“…哎你现在跟凡子差不多倔了你知道吗,”岳明辉懒得跟他扯,闭着眼点好几下头,在陷入睡梦之前赶紧结束对话:“得,听你哒。”


 


 


对这个方案的思考过程木子洋从来没跟卜凡说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大概始于…他们被通知自己有希望出道的那天。


实际上,那就是他们,咳,发生关系的,第二天。


木子洋一直觉得他俩在一块儿与某种神奇的幸运有关,各种方面的幸运。而实际情况也是如此,连从来不拿别人私事儿开玩笑的岳明辉都表示服气,仗着小弟听不懂,春天骑着小电驴上班路上乐兮兮地说他俩那回开房是什么,打响坤音开始走上坡路的第一炮。


木子洋嘴里骂着老岳我看你是想死,一边骑车一边伸着腿踹他,小弟抱着他腰,坐在他们宝马后座竖着耳朵叨叨,“什么炮?岳叔!什么什么炮?”


木子洋瞅着前头绿灯赶在最后一秒猛地加速,“你别听他瞎说,”他俩的小宝马把布加迪威龙甩了二十米,“什么炮,二营长的意大利炮你知道吗小弟,给你岳叔说拜拜,你听咱们这个电动…这个超跑发动机!这个声儿!你听听!”


灵超往后看看苦逼地在白线后头等红灯的岳岳妈妈笑得肩膀直颤,两只手举高高地喊,“走你!!!”


 


当时还没有那个选秀节目的通告,他们只是知道有个视频网站要做一打歌平台。


能打歌就有出道机会,有出道机会就要拼命,从这个时间点开始他们需要全面进入预备役爱豆模式,连博文都得忙起来,形影不离跟着拍日常。这个说得好听点儿叫适应镜头——听到这儿连岳明辉第一反应就是往后看洋洋和凡子,又马上把小弟拢到身边,迟疑地问,“以前不是录了挺多了吗?”


“做团综那些就够?”秦女士把文件盒一关,啪一声听得四个人都站直了,“这是个大事儿知道吗,给我重视起来,谁也不许躲镜头啊。不过也别太装,做自己就行。”


 


“做自己。”卜凡朝洋哥那边递了一眼,木子洋揉着后腰不看他,单这一个动作也让他唰地脸红了,心想这可咋做自己啊。


舞蹈课结束,卜凡拉了一下他洋哥衣角,噘着嘴往前走几步,又回头看看他跟上没有。木子洋憋着笑想好像一只寻回犬发现目标去叫人的样子,他跟着弟弟走到卫生间,特自然地把门一关,落锁。


卜凡看他锁门一下有点儿尴尬,结结巴巴地说,“……哥哥,我不,不是想,干那个。”


木子洋绕过他照镜子,“废话!下午还有体能呢,除非你想练死我。”


“你这句话说的,……”卜凡嘴皮子都不利索了,“我就是问…咱俩……怎么个,表现,”他指指外头,“他们录的时候。”


 


木子洋知道他得问这个。老实说,他也是一点儿谱都没有。应对镜头需要的是实打实的经验,而他们在这方面都是一片空白。所以只能,“看看再说吧,的确是需要一段时间重新适应。”他看卜凡那个担心的样子,转身过去,扣着弟弟后脑勺,在脸侧亲了一下,“早晚有办法,慢慢儿来。”他手心发黏,“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他们在一起之后,卜凡才发现木子洋还有一些发光的隐藏的技能点。在追求爱情的过程中他是勇敢的那个,但之后却是洋哥比较坦然:木子洋天生的温柔性格和独树一帜的聪明交织构成一种珍贵的同理心,像每次队长或小弟心情低落时他总能给出恰当的安慰那样,他也能看穿卜凡在这段感情里的紧张,并知道怎么给他安全感。


 


卜凡的注意力无法放在这个亲昵的动作上,他觉得自己必须焦虑,“要是秦姐他们看出来了…肯定,他们肯定得、拆散……”说出口又觉得拆散这个词儿太琼瑶了,他脑子里天河湖海一团乱,求救似的,“……洋洋。”


木子洋把下巴往他肩上一搁,语气又狡猾、又自然:“那就等拆散不了的时候,再让他们发现。”


 


岳明辉是他们到韩国之后被木子洋拽到角落里开会的,他坐在发型设计室阳台的小椅子上,抬头看他都费劲,“坐下行吗洋洋?”他端着半杯水无所适从,“你这样特像收保护费的知道吗。”


带着透明发套糊一头染色剂的木子洋表情绷得紧紧的,这个时候岳明辉才get到大模严肃起来是真冷,他把水杯在手里转了又转,“……我知道你想要个方案。我觉得…”他往里间瞧一眼,小声说,“没别的办法,顺其自然算了。……主要你俩演技都挺烂的。”


“……你什么意思岳明辉,”大模的声音也很冷,说了半句,又没办法了似的哼唧一声,“唉……不行,老岳,真不行。”他看向外面寂静的街道,“主要是,我怕,你知道吗,我特怕。”


在一起之前害怕被伤害,在一起之后害怕被拆散。感情不就这么回事儿吗,你越想保护一个人,就越知道自己得离他远点儿。


岳明辉不明白,皱着眉仰脸等他解释。但是他没的解释了,他做决定了,“我知道装正常很难,”木子洋看着玻璃那边正在躺着洗头的凡子,只想走过去把他嘴角勾起来,“不过不熟倒是挺好演的。”


 


 


——“怪我!”木子洋难得地把错儿往自己身上揽,“我的确在飞机上打扰老岳睡觉,导致咱们下机的时候没一个是清醒的,我承认,是我的错,”果不其然下半段要转向,“不过我当时最不该什么你们知道吗,”他一副看白眼狼的眼神儿,“我最不该手机里还有钱,对不对,就应该让那司机把咱们舍高速上,别说十公里了,那时候五十公里,铁血铮铮,四个硬汉,咱走回来怎么了老岳!你说是不是老岳?”


岳明辉:……


岳明辉双手合十:哥哥错了!


 


总之四个人困得昏天黑地,根本都不知道自己下了机是怎么被塞上出租车的。先醒过来的是卜凡,他睁开眼呆滞地看了会儿窗外无限延伸的雾霾,想着怎么这么像北京呢,突然一个激灵,“哎,咋回事儿,咋打车了呢,我地铁卡还有钱呢。”


“什么钱?”灵超歪在岳明辉身上打了个喷嚏,手里还捧着一包真空的韩国泡菜,“……这哪儿啊?咱们不是只有韩元嘛。”


一语惊醒梦中人,队长挣扎着坐直,睡不醒的嗓子糊成一团棉花芯,“哎谁有支付宝来着,…洋洋你手机呢?”


木子洋皱着眉不耐烦,“早没电了。”


 


司机师傅缓缓转过头来,手腕上三串菩提稀里哗啦响,气势逼人:“几个意思,现在刹车?”


一九二的凶悍脸在副驾驶上瑟瑟发抖,“不是,大哥,这我们也走不了啊,这不高速上呢嘛……”他迅速转过头去小声说,“快快快,找找!”


灵超带头翻木子洋所有的包和口袋,兴高采烈搜出来一个充电宝。


手机开了屏,卜凡接过来指纹一按,看见他学长支付宝里只剩七十六块九毛九。


打表四十了,卜凡灵机一动回头,想说把他岳哥袖子一捋纹身一露,搞不好还能唬人一把、讨价还价,结果就转头的功夫,看见司机大爷一抖肩膀,敞开的海澜之家polo衫底下是个巨大的青色虎头。


 


卜凡:“……不是,你们北京人怎么老这样啊……”


队长硬着头皮,“师傅,咱在下个出口下高速吧。”


 


所以十公里竞走就这么开始了。


他们重合的记忆都是一个公路电影里才能出现的长镜头,太阳冒着烟从破败的城中村后面疲惫地往上爬,天空的色调又灰又黄,像镜像了一片倒立的戈壁滩。他们一言不发地往前走,连箱子的万向轮都比他们有活力多了,在与柏油路面挤压的声响里骨碌碌地匀速前进,然后不约而同停在一家711前面。


木子洋支付宝里还剩五毛。他们绝望地面面相觑,但谁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好饿。”


小弟发出缺钱的声音。


 


岳明辉插着兜站着,刚想安慰两句,突然怔一下,往裤兜深处摸。


“——哎,哎哎哎,哎!”他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币伸出手来,语言功能都失调了,“二十!!”高兴没两秒突然理性上身,“……洋洋,你这裤子多久没洗了……”


木子洋眯着眼扫视,“这是你的裤子。这不是你格什么狗大学那个吗——真是二十?”


 


聚光灯打在那张半橘半青的纸币上,队长在激昂的交响曲里缓缓举起手臂。


 


“想!吃!啥!”三个字儿把大家都喊振作了,此刻的岳岳周身闪着贝壳上的维纳斯的光,“哥!哥!请!”


 


吃饱饭是生命族群繁衍的真谛和人类得以延续的终极答案。这时电影镜头应该缩焦到太空里,地球转动着把这片大陆从夜的阴影里彻底解救出来,北京上空的戈壁被携卷着干燥空气的初秋清风缓缓吹散。


便利店的小小屋檐下面挤了四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大小伙子,他们手臂挨手臂地靠在一起,一声不吭地盯着透明蒸箱里那几个小馒头慢慢地嘭软起来。这是一个庄严肃穆的时刻,岳明辉心里配的是巴赫b小调弥撒,灵超默默循环如果你能感同我的身受,卜凡咕嘟地咽了下口水,说,这个时候应该有个bgm,是不是啊哥哥。


队长捂着胸口,兄弟,默契啊。


小弟摇摇洋哥的手,三个人的目光聚集在大模身上。


木子洋清清嗓子,眼睛里闪着感恩和爱的目光。


“啊~这个人就是娘,啊~这个~人就是妈。”


 


 


……每次的回忆都只停留在这里,然后四个人就跳大神一样开始被这首歌洗脑,怎么也想不下去了。他们十公里竞走的后半段带着无人知晓的秘密在记忆里慢慢隐去,只有卜凡可以偶尔突然捡起一段对话,不过只有两三句,但他每次都能再体会一次当时又甜、又痛的情绪。




“你确定吗?”他似乎换着花样问了很多遍,“洋洋,你…确定啦?你已经确定了,对吧?”


“你烦死我得了。”木子洋骂回去,脸上却带着笑意,“我确定咱俩能…这样,走得更远,你信吗。那万一要是这把玩儿砸了,凡子,”他拉着行李箱停下,昂着头拍拍胸,完全不顾凡子嚷嚷别别别哥哥你十赌九输忘啦——“你下半辈子的家务,”他得意地说,“你洋哥,全给你干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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